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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方大戰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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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方大戰(七)

# 20

本次的四方大戰,看點頗多。

雖然它一開始便是萬眾矚目,但大部分人顯然更在意它的結果而非過程,盡管參加的宗門弟子們都是年少一輩,但好歹是“戰”,是戰爭就必定會傷亡流血,除了眾城這邊比較混亂邪惡的一群人,無論如何也沒法用“看點”二字來形容。

但雲閑,竟然讓這枯燥乏味的戰局產生了一些樂趣。

所有人都很高興,除了柳昌。

“愚不可及,實在是愚不可及!”他眼睜睜看著柳世就這麽鎩羽而歸,倒賠進去三十棵止血草不說,還讓雲閑空手套白狼賺了三千分,老臉都綠得發光,“這麽拙劣的技倆,他也能吃啞巴虧?”

平時不是很行麽?現在要獨當一面了就出這等簍子,簡直丟盡刀宗的臉!

“沒啞巴啊。”黎沛瞧見薛靈秀帶著雲閑走了,忍不住笑意:“這不是吃得挺驚天動地麽。”

現在眼看東南兩界有要合作的勢頭,她的態度也有了絲細微的轉變。況且她原本就對雲閑有好感,古靈精怪的丫頭誰不喜歡?

柳昌:“?”

他雖然老了,也自恃是個男人,不大想和女修鬥嘴,又轉移目標,看向一旁的宿遲。

雖說到了分神期這等修為,早已脫離了肉體凡胎的範疇,進食和睡眠不再是必需,但一直在這裏守著秘境的監察工作仍是讓人感到乏味。柳昌本就是個暴脾氣,定性不足,現在看著宿遲又在那涼涼的擦劍,更是一股惱火往上沖,“呵,宿遲,你教的好啊!”

宿遲拭劍的手一頓,聞言擡頭,視線淡淡。

柳昌:“有何不滿?”

“沒教。”宿遲開口,實事求是:“我與雲閑只見過一面。”

柳昌:“……誰問你這個了!!”

黎沛在旁邊都快看不下去了。原本她對男修的外貌是不很在意的,畢竟修真界強者為尊,但她發現,這可能是因為自己之前沒怎麽見過真正的美人。在宿遲的襯托下,柳昌看上去極其像一棵暴怒的老菜幫子,咬起來都嫌硌牙那種,惹人心煩。

柳昌可不覺得自己煩,他轉向明光大師,明光大師與他對上眼,雙手合十,虔誠道:“阿彌陀佛。”

明光大師假如放個分神在這裏,自己偷偷下班,可能沒有任何人會發現。

眾城外圈,投影石前,圍坐的人群比剛開始密集了不少,事出突然,這種戲劇化的橋段出乎意料,大家呼朋引伴,架也不打了,前來觀視:

“這一招猴子偷桃用的妙啊!大獲全勝!”

“平時讓你讀點書吧你不聽話,這叫空手套白狼,偷的哪門子桃啊。”

“她如何知道冰影巨蜥的習性?膽子真夠大的。”

“這魔女是來幹什麽的?難道劍閣跟魔教也有仇?這就走了!這麽好說話?”

“你們之前自己說的,劍修都嫉惡如仇,看不得有魔為禍蒼生……呃,現在看起來只是單純跟雲閑有仇。”

“誰知道她這麽……我之前說的也沒錯啊,你看宿遲神情都不對了,唇角微微向下,可見他對同門如此作為相當不滿意,你們看見沒?”

“早就想問了,你拿矩尺量的?”

眾人背後不遠,酒樓之上,繁覆珠簾隔絕了嘈雜聲響,一名頭戴鬥笠的男子正坐於窗邊,饒有興致地扶著額角望去。

紅玉暖酒,琴簫靡靡,這是眾城最奢靡的酒樓,出入的全是衣著華貴之人,兜裏沒幾個子的人路過都不敢擡頭看,可此人一副粗布短打的江湖莽夫裝扮,濃眉高鼻,卻堂而皇之坐在樓內最高處的閣間裏,來往的小廝也司空見慣般,將他沒動一口的青陽酒撤下去了。

青陽酒,一蠱三千兩,有價無市。

他對坐之人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,也望去,開口道:“太過冒險,天運使然。若柳世來的再早些,或是妙手門那人來的再晚些,這局便不成了。”

男子揚眉,聽不出真實語氣:“天運?”

那人道:“還有一些小聰明,算不得多麽稀罕。閣主,現在各界都逐漸有人才雕零之勢,尤其東界。若非要找尋人才,或許該動身前往北界……”

“然後找回來柳世這樣的人才。”閣主散漫道:“花一千分贖回自己的藥草,他的蠢渾然天成,與運氣無關。”

說的都是事實,那人只能閉嘴:“……”

秘境外的暗潮湧動與雲閑無關,她正騎著馬與薛靈秀一路南下。

臨時拼湊起來的馬車只有二人的位置,原先坐薛靈秀與仲長堯剛好,現在加上了她、喬靈珊、風燁三人,仲長堯自然禮讓了出來,但雲閑覺得裏頭太悶,不坐,她不坐喬靈珊也不坐,風燁……風燁沒膽子坐,於是最後就演變成了這樣一種局面。

薛靈秀一人獨自坐馬車,其餘人騎馬前行。

其實雲閑也很好奇,這馬究竟是哪來的,難道荒漠中還有這種能夠馴服的妖獸麽,但在相處幾個時辰後,她就明白了一切。

說真話,雲閑長這麽大,從未見過像薛靈秀這般如此雞毛的人。

她原以為,畢竟是醫修,那愛幹凈一些也無妨,只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,大不了跟他說話之前把手和臉擦擦幹凈,別太臟兮兮就行,但她發現,事情遠沒有如此簡單。

薛靈秀這個大少爺,每三個時辰要潔一次身,一個時辰要洗一次手,還一定要用最新鮮的活水。這裏是荒漠,怎可能處處有湖泊,於是他便舍棄了一位珍貴的名額,專門帶進來一個水屬性的修士,沒水也要制造出水。

他愛幹凈,和雲閑本來也沒太大關系——可他不僅愛幹凈,他還見不得別人不幹凈。見雲閑啃了蘋果便要她去漱口,摸一下劍也要至少拿濕布擦拭(包括指縫),更別提隨便坐在石頭上地上了,那就得直接換一身衣服他才滿意,在他的隊伍裏,人人都要如此,毫無例外。

那馬匹也是占用了儲物戒的位置,用高價買來的符幻化出來的。

其他更多雞毛蒜皮的小規矩就不提了,雲閑跟他行了半路,還沒過一天呢,只覺得自己長這麽大就沒這麽痛不欲生過:“靈珊,我娘都沒這麽管我。”

“忍忍吧。”喬靈珊載著昏睡不醒依舊死死扒拉著她衣角的風燁,道:“畢竟是你先開口要同行的。”

“是。我提出同行的確是對他圖謀不軌。”雲閑慘然道:“那也不必這樣對我吧?”

天天這樣誰受得了?

喬靈珊哽住:“……”原來你對他圖謀不軌啊!!

一行人正隨著仲長堯給的方向往秘境南部前行。盡管仲長堯都是靠直覺決定的,但經過前段時間的相處,薛靈秀對他的天運也是相當嘆服,從不走空,走到哪哪有奇遇,總之向哪都是走,不如就依著他的直覺前行。

果不其然,才走了不久,眾人就發覺了雪囂猴留下的蹤跡。

在這秘境中,許多妖獸要麽體型奇大,例如此前的冰影巨蜥與嗜鐵蟻;要麽體型奇小,例如多種人涼了三天才發現被咬的毒蟲細蛇,畢竟適者生存,像雪囂猴這般保留著原始形態的妖獸,就一定有其特殊之處。

雪囂猴通體雪白,皮毛極厚,依靠聲波攻擊,甚至能引動天地靈氣,喉嗓還可制成音律武器,比較罕見,渾身都有用處,且實力不算高強,就連統管猴群的猴王也不過金丹二層修為。

只是雪囂猴是群居妖獸,幾乎不會落單,行動敏捷,速度奇快,盤踞在山脈之間,守護著山巔那棵嬰奇樹。嬰奇樹十年結一次果,對正處於金丹期的修士有奇效,能夠大大增強其晉升元嬰的機會。

此等奇物當然引人垂涎,但若想要上山取寶,就必將經過雪囂猴的音陣。單一只猴不足為懼,可音波層層疊加,又占據山谷間不斷回蕩的地形優勢,就連元嬰強者也要暫避鋒芒。

當然,不論多麽艱難,話本裏的仲長堯總是拿到了的;也正是他取得了奇果,才能在救了即墨姝後讓其服下;而事情總是環環相扣,正是因為奇果被即墨姝用了,仲長堯才會修為不濟中毒,才導致後來的媚煙柳以身渡氣助仲長堯晉升元嬰……

雲閑耐著性子翻了半天,沒翻到仲長堯具體用的什麽方法,反倒差點看即墨姝滿頁滿頁的心理活動看到工傷。

天吶,這男子竟然救了我,我可是魔女!

天吶,他竟然願意將這等寶物給我服下,我可是魔女!

好君子好不做作,好善良好不一樣,難道這就是我一直在尋覓的意中人嗎?

“……”雲閑把話本收好,心想,魔女怎麽了呢?拜托,你可是百年一位的魔教聖女啊,就仲長堯這樣子,放她們村裏都沒人要的。

雖然她不想承認,但賣菜那回,見即墨姝的眼神,她就覺得這事要糟。

看來仲長堯這軟飯可能真得吃上了。

“刀宗又得了兩千分。殺了兩只金丹妖獸?”天色已晚,妖獸躁動,眾人停下紮營休憩,薛靈秀終於舍得從他那馬車裏出來,示意別人給他搬出軟凳,冷道:“倒是迎難而上。”

篝火劈啪燃著,照亮眾人的臉,薛靈秀用折扇微掩口鼻,嫌道:“仲長堯,把這火熄了。”

仲長堯一楞,起身滅火,笑意在模糊暖光下有些淡,“是在下沒想周全,篝火確實可能引來附近的妖獸……”

“味道太難聞了,嗆得鼻子難受。”薛靈秀說,“點燈不就行了,差這點油?”

仲長堯:“……”

雲閑:“……”

她保證她看見仲長堯那半永久君子笑裂開了一瞬。

點了燈,薛靈秀坐在眾人上首處,簡短提了下此後的計劃。

“嬰奇果對半步元嬰的人有奇效,雖說你二人都還只是金丹六層,離元嬰還遠,但未必沒有大用處。”

“其餘人開路,我們三人獨自進山——放心,我有備而來,這是暗凝膠,能暫且隔絕聽覺,但效用在一柱香內,所以必須迅速,只取三顆便歸。”

薛靈秀在金丹九層的屏障已然松動,應該能借此突破至元嬰;而雲閑和仲長堯至少也能提升至金丹高階,大大縮短到元嬰的距離。

元嬰期的醫修,即使在外面也不多見,平時都得供著的,此等天賦,也難怪薛靈秀如此心高氣傲了。

喬靈珊和風燁被派到門口放哨。三人需要潛入,若是人太多,說不定會引起雪囂猴的註意,反倒添了麻煩。

“再等兩個時辰,待天色最暗之時,我們便動身。”

薛靈秀說完,也不問眾人有無意見,便下了決定,轉身回到馬車上。踏在車轅上之時,他又仿佛想起什麽似的,轉頭對雲閑道:“聽說在宗門大比上,你和仲長堯對戰,是你贏了?”

仲長堯臉色一僵。

雲閑也不客氣,不說什麽“沒有沒有”“僥幸而已”“不分上下”,而是點頭,理所當然道:“是。怎麽了?”

“嗯。不錯。”薛靈秀若有所思,留下一句:“你們得多加努力了。”

他倒是沒直接說出口,但意思大家都懂——真要出了什麽事兒,現在你們倆小菜雞估計是護不住我的。

仲長堯唇角微動,半晌才緊道:“明白。”

這種理所當然吩咐下屬一般的口氣……憑什麽?就憑身世好?他難道和薛靈秀不是平起平坐的麽?

雲閑倒是面色無恙,隨口應了聲,“在努力呢。”

薛靈秀進了馬車不見人影,現下提燈映著仲長堯和雲閑的臉,旁邊的喬靈珊和風燁似乎在說些什麽悄悄話,目光閃躲。

仲長堯見雲閑百無聊賴地拿火烤蘋果玩,不由皺起了眉。

他一開始就想過,雲閑和喬靈珊可能會質問他為什麽代替南界前來參加大戰,還順勢編好了自己之所以對秘境內生態有所了解的理由,嚴實密合,毫無破綻,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……

她們根本就不問。

這難道不是很奇怪麽?見這二人反應,就仿佛在卯時在菜市場裏偶遇然後相視一笑“好巧你也來了啊”,揮手,告別,拎菜回家,沒了。

……難道,她發覺了什麽異常之處?

仲長堯長眉微蹙。

不論如何,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。

“雲姑娘,許久不見,你的修為更精進了幾分。”仲長堯神色微動,笑道:“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劍譜,招式特殊,想與你討教一番,可否借一步說話?”

雲閑百無聊賴烤蘋果的手一頓。

又要說什麽?

伸手不打笑臉人,雲閑起身,把蘋果丟給風燁吃,跟著仲長堯一齊向旁邊有些幽暗的樹林邁去。

即使是秘境裏最普通的樹,為了活下去也長的千奇百怪,遠處看過去鬼影重重,雲閑跟仲長堯並肩路過一棵有雙人合抱那麽粗的大樹時,突然——

她的左手“啪”一聲黏在了大樹的樹幹上。

牢不可破,堅不可摧,頗有一種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分開的架勢。

雲閑:“?”

仲長堯走到一半,發現人沒了,困惑轉身:“雲姑娘,怎麽了?”

他不開口還好,一開口,雲閑左手上傳來的抗拒和嫌棄就如同浪潮般襲來,鮮明到令人難以忽略,現在不僅不讓走,還正在硬生生把雲閑的身子往回拉。

雲閑:“…………”

太平,他在刀劍之境中到底對你做了什麽?

仲長堯愈發疑惑:“雲姑娘,究竟是怎麽……”

雲閑:“抱歉,突然不想借了。”

仲長堯:“???”

太平:不跟傻子玩!

還有,往下翻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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